龔靜
  一邊高鐵著,一邊大家都在說要慢生活,不要趕工程搶獻禮,不要快餐要慢食,不要每天步履匆匆埋頭趕路忽略了路邊的小花,不要鬍子眉毛什麼都要心浮氣躁,要專註靜心從容不迫,不要總想著做什麼事,要學會感支票貼現受無事此靜坐的真意,不要走得太快等等靈魂,等等,在快走快走快搶快搶快要快要的現世里“慢”又被人撿拾起來訴說,或者憧憬或者作秀也或者嘗試,緩慢之慢以從容恬淡之姿重出江湖,儘管說慢生活的書馬不停蹄巡迴簽售講座宣傳,也儘管點擊瀏覽著說慢的文字,一邊汽車照樣搶道,人照樣闖紅燈,地鐵擠不上還要把著門,假日高速變成慢速,景點游人多過風景,還是一個緊張擁擠恨不得什麼都要趕上趟的節奏。人們在大幹快上/只爭朝夕/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的社會文化氛圍中已然深深潛移默化並漸次固化卻少自知。
  慢,是不容易的。慢慢地做事情,其實更融資需要定力,需要信心,需要持守,需要專註,需要一份沉浸其中的心氣,若常常分心,容易受擾,即使慢或許也只是形式上的慢,也或許不過一時之慢。慢更是一種生活態度,一種對事對人對世界的認知,如此方能真正地慢下來,其實在慢下來之前是先讓自己安靜下來,安心安靜的狀態里,狂風吹過,暴雨來襲,慢的節奏也是可以依舊的。
  當然情趣用品,先慢慢慢慢地慢一慢,於心急火燥的情形下,無論如何總是好的,可以助人以安。
  另一個慢卻是少有提及,即“我慢”。我慢乃佛教用語,乃執我倨傲之意。傲慢,怠慢,簡慢,慢視,慢泄等,此慢在當下生活中倒是比比皆是。偶然看一個電視節目,某身患重疾的臺灣明星在說話,招牌的紅頭髮已經看不到了,還原了一個年過花甲面容憔悴的大叔形象,在訴說過往輝煌時說及幾次投資失敗搬遷住宅,有一次的小區鄰居是某位臺灣女明星,“哎,×××,那是多小的一個卡啊,我跟她住一塊兒”,談笑間依然頗不屑狀,在現在如此境遇下那種“我慢”還是頗為深重。此名利場也是社會鏡子,尤其在官本位社會中,權高還是權低,但凡有點權,大多我慢甚重,習慣前呼後擁,受用被人仰租辦公室視,氣焰囂張吆五喝六不可一世,其實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公民才是至理,但制服一穿頭銜一加就以為權力在握,輕者輕侮他人,重者肆意妄為。只要此時我的位置比你高,就似乎可以逞一逞威風,發一發平素之怨懟。就是無所謂權力不權力的,路上擦了車,也常常不問青紅皂白破口大罵,公交車沒開穩晃了晃自己的身子,竟然和司機肉搏,或者自己不爽竟是無緣無故遷怒他人,手術後效果沒達到理想狀態,並不先去好好溝通,竟然持刀殺醫,社會和人心戾氣之重已經到了恐怖的地步,原因自然多方面,“我慢”之重也該為休戚相關的部分。人人以自己為中心,輕視他人的存在,毫無反省自律之心,把身心之種種不滿統統遷怒外部,幾乎不或很少反觀自身之問題。社會體系是一個方面,長期來特權思維和特權行為的暢行無阻已然影響到大多數民眾的思維方式和日常行為,因為發泄的管道並不暢通,一點小事即可點燃憤怒,點燃狂躁,仿佛全世界都虧欠了其自身。這種“我慢”已然蔓延成一種社會不安之氣,清明之氣無法彰顯,乖戾之氣如霧霾讓人防不勝防,照此下去,難免氣滯累積至心癌。
  且不說佛家修行之去“我慢”(去貪嗔痴去我慢去我執,正是修行之根本),就是普通日常,多點體諒,多點謙讓,多點感同,少火氣,多微笑,也許會改變一些我慢。“我慢”在日語中謂忍耐讓步,倒也頗合本意。人室內裝潢人都“我慢”的社會中,又何來稱心如意的事情呢?到頭來,身處其中人人皆如驚弓之鳥。
  竊以為此慢彼慢或也頗有勾連。以不急不躁從容淡定為生活態度的,以慢慢來不必趕趟為價值觀的,該會對歷史文化積澱多些尊崇,大概會多一些修養自己的“我慢”,隨時轉化“我慢”,具體而微到現實事件,會選擇合適的待人接物的方式,而非肆意膨脹“我慢”,對能悟覺人、人性、生活,以生活為修行者來說,“我慢”正是需要去除的障礙。
  當整個社會蔓延張狂“我慢”,乃至成為習性,甚而成為一種心癮,慢生活之從容大概也不過是一種時尚輿情罷了。當然,落實到個人,依然可以踐行,隨時體察各種我慢,乃至漸漸轉化去除,正是修行之要。
  (原標題:慢和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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